2009年11月19日 星期四

沉迷是不是興趣?

張彧暋﹕電車男與他一個人打的電視遊戲機


《明報》,2008年7月12日


【明報專訊】打機,跟讀書看電影一樣,本身不是罪,問題是懂不懂得挑好作品。本地盲目打機者,會欣賞好遊戲者幾稀,會自己弄個遊戲出來的更是絕無僅有,何解?人云亦云,人打我打,卻不知其中原理是也。一款名為Metal Gear Solid的電視遊戲,風靡全球一整個10年,該遊戲的監督小島秀夫,這兩天來港宣傳最新作,正好給我們示範如何欣賞創意。

創意不是搞高科技。令小島監督在日本遊戲史留名的創意點子,只得一個:遊戲中不但不要打倒敵人,反而要避開敵人。本來打機,相當公式化:退敵、奪寶、升級、然後有更強威力、更多招數、更有效打倒更多更厲害的敵人。如此機械式地打,像念佛經,悟性差的,大都打得目光呆滯,眼發青光,口吐白沫。說穿了,除了因為是年輕人自我的唯一容身之處,其實打機不正是超填鴨教育的寫照?背書、考試、升班、上更多興趣班修得更多絕技,然後考更難的試。厲害的,一層一層打到上大學要讀Global Business,奪得寶物與美人歸。如是者人生如打機,打到魂歸故土、打到Game Over無得Continue為止。

活在他人眼光下的地獄

多得小島監督的父母,沒有命令他挑燈夜讀考上名校,讓他有空間推翻了遊戲設計的基本概念:不要打倒敵人,反而一味要閃、要躲、要避。這一改,就令遊戲每一刻都刺激萬分。主人公是個間諜,雖然本領高強,但敵軍人多勢,一被發現,九死一生,因此玩者每刻都活在隨時被發現的恐懼之下。主人公沒有華麗的必殺技,要在戰場上生存,最管用的還是最老土的招數:聲東擊西、裝死、用水著姐姐雜誌引開敵兵注意、塗上迷彩扮草、扮樹、扮鐵罐。主人公是個戰場上的英雄,但無論如何有型,跟他外號Snake一樣,在遊戲中從頭到尾就是鬼鬼祟祟爬來爬去。

想來,我們這些普通人的生活,不正是每時每刻都在他人的無形眼光下,扮樹扮草嗎?遊戲最經典的,當然是主人公愛用的紙皮箱。快要遇上敵人時,避無可避,立刻拿出那個有點黑色幽默的紙皮箱躲起來,敵兵來審視檢查之際,比看希治閣的電影還緊張。誰不希望在社會的戰場上,有這樣一個令人安身立命的紙皮箱?

遊戲多年來賣的,不是3D畫面,而是遊戲的高度自由,背景資料考究和其他從小處眼的古怪點子。玩者想得出的行為與奇怪主意,遊戲設計者都能預計並給你反應。在日本,他人的眼光就是自己的地獄,監督小島秀夫,就是第一代活在自己世界的御宅族,自己玩自己的遊戲,搞搞新意思,卻成為誰也模仿不來的經典。

御宅族:不要權威、只忠於自己

遊戲的名言,就是「戰場上沒有英雄」。與主角出生入死的,是位因為喜歡日本動畫而誤搞高科技機械人研究的博士,外號正是御宅。兩個人都是活在自己的絕對孤寂世界,無時無刻躲避他人的目光,這正好是當今網絡新人類的生活寫照。無論在虛擬遊戲,還是在真實生活,一個人能如此地自由,卻又如此地孤寂,可謂現代社會那名為絕望與希望的二律背反原理的夢幻組曲。

可是,紙皮箱不是萬能的。遊戲出到第四集,主題變了「再沒有地方躲藏」。這兩天小島秀夫來港宣傳,要是讀者想去看熱鬧,千萬不要問他創意有無Model Answer。這個被叫作現代社會的遊戲戰場內沒有英雄,有的只是在燈火闌珊下的紙皮箱。箱內躲的是抽煙、聽IPod、不相信任何權威、為自己生活而在戰場上求存的一個御宅族而已。

在香港,只有模仿得來的日式電車男,沒有正牌御宅族,因為這裏的年輕人不能忍受孤寂,連自己的興趣也要權威公認才能為自己定標準。你理人家怎看你幹嗎?如果你只忠於自己,有點solitude的氣質,恭喜你!你有資格可以搞創意工業,成為一個御宅族、間諜、或者學者。

作者是香港中文大學社會學系研究生

3 則留言:

  1. 我認爲在現今香港的社會中,沉迷並不等於興趣。香港的“電車男”喜歡的並不是打機,而是在打機的過程中得到別人的認同。所以,打機並不是他們的興趣。而日本的御宅族,確實是十分喜歡打機,以打機為興趣。我十分認同作者的看法,我們要忠於自己。香港的青少年十分害怕別人的目光,不敢面對社會。可是我們必須接受社會對我們有看法招一個事實。只要忠於自己,根本不需要立會大衆的目光。相信自己的看法,才可以有創新。

    杜宏逸 MS1T 2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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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2. 我反對以上同學的說法,打機不一定不是他們的興趣,有很多機迷都會花心機去研究如何去打得更好。如果他們沒有興趣,又怎會去玩呢?
    MS1E (14) 黎柏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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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3. 認同黎柏熙的說法,沒有興趣ヌ怎會玩,怎會沉迷呢!
    MS1V(1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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